战“疫”日记 | 与死神“掰手腕”，武汉重症病房里的生死一刻

　　记录者：南京鼓楼医院援武汉第一医院医疗队队员、重症医学科副主任医师尤勇

　　2月27日

　　他叫高安康（化名），56岁，他说他抽了三十几年烟，烟瘾很大，有时一天要2包，所以慢慢有了肺气肿、肺大疱，平时稍微走得快一点就喘，受凉感冒之后也喘。2月初他发热了，很快就喘不上气，儿子把他送到医院，咽拭子新冠核酸阳性，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被谁传染的，因为他的身边有很多人跟他一样感染了。2月12日，他住进武汉市第一医院感染科23病区70床。

　　2月12日，也是我们医疗队组建的日子，我想很多年之后我依然不会忘记那个夜晚，责任感和使命感，让中枢神经像被注射了多巴胺一样兴奋难眠。我们经验丰富，我们意气风发，武汉需要我们，所以我们就来了，2020年2月13日南京—武汉的机票将是我们一生的荣耀。2月15日，我们正式接管武汉市第一医院感染科22和23两个病区71位新冠肺炎患者，医疗队队长、吴超副院长在第一时间带领业务骨干进仓，对所有患者进行摸底查房，筛选出危重型、重型和高风险的患者。高安康就是我们医疗队接手的几个危重型患者之一。

　　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正躺在床上喘，储氧面罩吸氧15L/min，已经近乎在吸入纯氧。大家的第一印象，这个病人太重了。很快，便携式脉氧仪告诉我们一个确切的数据：氧饱和度88%。他的双肺几乎全白了，还能够呼吸的肺所剩无几，更难的是右侧肺大疱占据了大部分胸腔，已经把他的心脏完全顶到了左边。一旦肺大疱破裂导致气胸，抢救的时间窗非常有限，这让他猝死的风险增加。怎么办？大家立即讨论他的治疗方案，呼吸科、感染科、重症医学科、胸外科、心脏科、麻醉科，我们医疗队的多学科诊疗模式在这里体现出它的优势，镇痛、镇静、无创通气、小剂量激素、免疫球蛋白等等一系列综合救治措施迅速有序的发挥着效力，2个小时后病人的氧饱和度已经能达到95%，呼吸也逐渐平静下来，这一关终于扛过来了。第二天再看到他的时候，他说好久没有这么舒服地睡觉了，谢谢你们！谢什么呀，看到你好一些，我们比你都开心呢！

　　他知道自己病情很重，所以心理压力很大，有时脾气有点急躁，他一急躁氧饱和度就会直线下降，需要很久才能慢慢升回来。我们换着法子劝他：我们是从南京鼓楼医院来的医疗队，我们团队救治禽流感时是百分百治愈，你要相信我们；我今天把你的呼吸机压力和氧气浓度减了一些，你居然没感觉吗，太棒了；今天你的精神比昨天好多了，指标也比昨天有进步，一天一天积累，加油啊；新冠病毒是非常狡猾的，跟狡猾的敌人战斗就千万不能着急，要有耐心，对不对；最严重的阶段就是这一个星期，挺过去你就能好起来，我们一定会帮你挺过去！

　　尽管这些天高安康的病情有点起色，但一直有个阴影在我们心中挥之不去: 他的肺大疱什么时候会破？我们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2月26日我在仓内查房结束后回到驻地不久，接到值班医生求助，高安康的氧饱和度突然急剧下降至50%-60%，性命危在旦夕。挂了电话，我立即跟医疗组组长苗立云主任汇报，一致认为肺大疱破裂导致气胸的可能性极大，必须立即放胸管引流才能救命。驻地到医院有20分钟车程，最早的班车大概15分钟后才出发，不能等这么长时间。我们一边联系护理组准备穿刺置管的器材，一边联系志愿者车辆，医疗队中的同济博士屈峰主任主动请缨充当司机，将我们火速送到医院。因为不是换班的时间点，穿防护服的隔离区只有寥寥数人，这节省了很多时间。顾不上防护督导组一再提醒我慢点穿，我用最快的速度换好防护服冲进隔离区，此时高安康的氧饱和度70%，呼吸频率50次/分，心率150次/分，血压160/90mmHg，还来得及！胸腔穿刺包已经准备就绪，尽管跟我们医院的不太一样，但这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是胸管没有内芯针！我怎么才能把一根软管子穿过坚韧的胸壁放进胸腔？瞬间就感觉内层的洗手衣全部汗透了，防护镜也糊了。关键时刻，最近一年在创伤中心的历练救了我，我想到了可以用刀柄从侧孔置入替代内芯针！想到就做，经过两次置管尝试，明显的突破感传来，胸管置进去了！拔掉刀柄，连接水封瓶，随着一阵阵咕噜咕噜的气泡声响起，我抬起头看向监护仪，氧饱和度逐渐上升，75%，80%，85%，90%……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