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救援日记丨“新冠”我们来了,战斗吧!
2020/02/11 09:54  交汇点新闻  

  南京亲友如相问,一片雄心在武汉

  陈旭锋,主任医师,江苏省人民医院/南京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急诊科副主任,此次国家紧急救援队(江苏)领队

  火车缓缓开动,我回头看了一眼月台上仍未散去的送行队伍,院领导、科室领导、同事代表,他们翘首以望,挥手作别。带着她们早日凯旋的希望和平安顺遂的祝福,我们踏上了征程……

  这一次我们单位——江苏省人民医院/南京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共派出了37位战友赶赴武汉最前线。为了不让担心我们的人更担心,我发现每个人都是带着笑容出发的,踏上车厢的一刻我甚至向送行的人们竖起大拇指,告诉他们,我们怀着必胜信心!

  但坐上座位的那一刻,内心的忐忑还是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疫情汹汹,来得迅猛而剧烈,所有人都措不及防,搅乱一切的秩序,挑战着武汉、湖北甚至全国所有人民的生命健康。疫情就是命令,没有硝烟的战斗已经打响。作为经历过SARS洗礼的医务人员,我知道再次踏上出征的道路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那我内心的不安来源于哪里?是面对比SARS更加凶猛的疫情的担忧?还是作为队长需要把所有队员安全带回来的沉甸甸的责任?亦或者仅仅是对未卜前程的内心惶恐?

  当我环顾四周时候,我的心却慢慢地沉静下来。身边有最亲密的战友,在一个ECMO团队共同奋战6年多的梅勇副主任医师,黄夕华主管护师,疾病面前我们可以默契配合,共同进退;有许多知名或不知名的同仁,为了这场艰苦的战斗,他们阔别家人,轻装上阵,有人剪去最心爱的长发,有人甚至留下了遗书,安排了后事。

  每个人年少的时候或许都有一个英雄梦,身边的这些人,有的可能曾经幻想着变成007,总是在最危难的时刻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打倒一切邪恶的势力;有的也曾憧憬金戈铁马的热血沙场,在外族入侵的时候,披坚执锐,一战而定;有些可能希冀金榜题名,兼济天下,为生民立命,为世间开太平。是的,今天他们就是英雄,如同古代的“文臣死谏,武臣死战”,只要在合适的时机站在那里就能唤醒无穷的力量。我想对于我们这些治病救人的医者,面对疫情,逆流而上,在最前线岿然而立,只求在死神手里挽回更多的生命,既是一种必然的责任,也能唤起无数民众抗击疫情的勇气和信心。我想无数这样的勇气和信心汇集的海洋才是我们这个民族对抗疫情的底气所在吧!

  飞速前进的列车带着时光无声地流逝,暗淡的天光隔绝了车窗外的景色,车厢里的气氛越发沉闷压抑。有的同事在假寐,补充体力;有的则在翻看着资料,寻思着什么。

  这时一向开朗乐观的梅医生,提议与其在这沉闷的旅途中,无聊地东想西想,不如根据现有的资料一起讨论未来的分工,来自不同科室的战友们也可以相互熟悉,尽快融合,争取到即能战,战之能胜。

  大家哄然叫好,谈到自己的专业领域,长期奋战在临床一线的战友们显然无比熟稔,大家各抒己见,厢里的气氛渐渐热烈起来……来自急诊科的我们先介绍患者评估、分拣、分流;呼吸科的同事则重点介绍了这次新型冠状病毒的临床及影响特征;感染科的同事也介绍了病毒的传播方式、隔离防护要点……

  看着大家渐渐进入状态,慢慢变得热络、振奋,我和梅医生相互对视一眼,似乎隔着厚厚的口罩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笑意。

  接下来的旅程似乎变得轻松了些,时间也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中不知不觉地溜走。

  车厢内悦耳的女声响起,用中英文双语播报“武汉站到了”,大家才霍然惊醒,战场就在脚下了。

  我抬头看去,窗外这座陌生的城市,没有从未见过的霓虹,寥落亮起的灯光,如同暗夜波光里的船上渔火,孤寂飘摇,似乎无言的向我们诉说着这座千万人口级别的城市正在面临的巨大灾难。

  火车缓缓入站,车厢里的人们都静默站起,背着并不沉重的行囊,快速而有序地穿过多数人一辈子都没有享受过的专用通道。尽管如此,通道口依然有全副武装的检疫人员,专用接待车里弥漫的熟悉的消毒水味道还是清晰地提醒着我们,残酷而艰巨的战斗就在眼前。

  接待车穿过空落落的街道,鲜有行人,一盏盏路灯如同孤独的卫士肃然而立,街旁的居民楼稀稀落落的灯光,似乎也失去了暖人的意味,冬日的肃杀扑面而来。突然我的内心涌上了一个想法,似乎应该想句口号鼓舞下大家,最后群策群力下很快我们有了口号,大家振声高呼“南京亲友如相问,一片雄心在武汉!”群情振奋。

  当夜大家不顾仆仆征尘,下榻后,立刻练习防护服的穿戴。别小看这简单的穿戴,层层叠叠,还要每层都符合感控的要求,当真不是一个简单的任务,如果在加上迅速有序的要求,没有多次的练习,即使作为一位医务老兵,并不容易完成。然而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充裕,我们不得不加紧练习。

  到达的次日,我们便投入战斗。当天阳光明媚,是一个好的开头。

  走在病房前的消毒通道内,在厚重的防护服里我甚至都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我带头推开方舱医院隔离病房的大门。明亮的灯光瞬间穿透面罩投在我的脸上,无数的病床次第在眼前展开,有序而震撼!

  这一刻我真的想大声喊出,新冠我们来了,战斗吧!

  最后我想为我们的团队写一首小诗,代替所有的战士们告诉世界我们必胜的战斗信念,也为我们所有人鼓气加油!“战疫情——征尘未洗战鼓响,白衣在身旌旗扬,艰难苦困不回头,不计死生战襄阳”。

  “一杯元宵”礼轻情重

  梅勇,副主任医师,江苏省人民医院/南京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急诊科,博士学位

  “卖汤圆、卖汤圆、小二哥的汤圆是圆又圆……”这是我儿子可乐小时候最喜欢的一首儿歌,我经常哼着这首歌逗他开心。可是我做梦也没想到在2020年的元宵节,在全国人民都应该手捧汤圆,聚首观灯的时候,我却收到了我这辈子最难忘的一杯汤圆!

  是的,你没听错,是一“杯”汤圆!这里是武汉,诺亚宾馆,我的身后就是武汉最大的方舱医院——武汉客厅。可能是物资紧缺吧,宾馆的工作人员给我们这些即将走上抗疫前线的医务人员都准备了一份特别礼物——这杯汤圆。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况且是在病毒肆虐的武汉,值此元宵佳节,能吃到这尚有热气的汤圆,让我心头倍感温暖,礼轻情意重啊!

  我打开手机,拍下照片,把它发送给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人,“妞妞、可乐,爸爸的汤圆,帅不?来来,以汤圆代酒和爸爸干一杯!”

  但也许他们还在睡梦中吧,我的手机并未响起熟悉的铃声。吃完汤圆,带着胸中的余温,我放下手机,关上门,转身大踏步走出房间。

  今天将是我第一次真正和病毒短兵相接。时间是2020年2月8日早7:30。

  我来到位于武汉客厅外的简易帐篷,这是我们进入战场的前沿。

  今天,武汉的天气预报是晴,所有人都说这将会是一个好的开头,我们一定能在最好的春光里旗开得胜,战胜病毒!

  可是,早上我并未看到暖阳,相反骤起的晨风,还是让我领略到了春寒料峭。帐篷的缝隙里使劲鼓动的风,似乎在提醒我们远没有到春暖花开!

  接班的时间快到了,我挥去脑中纷乱的思绪。开始迅速换防护服,从脱到只剩秋衣到换上全副武装的防护服,我们团队经过昨夜反复的严格训练,仅仅只需要5-6分钟。背靠背也无法完全抵御的寒风中,我内心庆幸地想,还好有一杯暖乎乎的汤圆垫底,要不然手都可能冻到颤抖,很影响发挥的!

  换好防护服,我快步走向病房,我的任务是在武汉客厅门口,和同组的另外4名医生一起负责筛选患者。方舱医院只负责接收确诊的轻症患者,我们首先要确认患者的诊断,然后给患者测量生命体征,做简单的查体和留取必要标本,最后与他们简单沟通,安排床位。

  我是急诊人,这些对我来说简直驾轻就熟。但这都是和确诊病人的“亲密接触”,说不担心其实都是骗人的。但我知道既然站在这里,我就应该在这里全身心地战斗,病毒不会因人的害怕而放过谁;相反,只要大家同心协力,科学防治,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战胜它!

  一早的工作紧张而忙碌,不断有患者在社区医生的陪同下到来,我组5人一上午就安排了近百位患者入住。外面寒风凛凛,防护服里早就汗流浃背,冰火两重天啊。

  8个小时的工作终于结束,卸下厚厚的防护,我终于能打开手机。孩子给我回了一组笑脸、加油和拇指的表情,告诉我今天他们也吃了汤圆,他们会乖乖等我回家?希望我一切顺利!

  我关掉微信,打开音乐,熟悉男声响起——那年花开。我在内心暗暗想,等阴霾散去,等那花开的日子,一定要带孩子们来这里的校园好好看看那向往已久的樱花!我坚信这一天并不遥远,武汉必胜,中国必胜!

  我们愿化身为这片孤岛的灯塔

  黄夕华,主管护师,江苏省人民医院/南京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EICU护士

  2020年2月8日,传统的元宵佳节,凌晨02:00。

  武汉客厅——目前武汉最大的方舱医院。

  穿着有些笨重的防护服,我和我的战友作为第一班夜班护理人员进入到这里。所谓“方舱医院”就是解放军野战机动急救医疗体系的一种延伸。偌大的会展中心被分隔成四个大区,无数个独立的护理单元,满负荷运转的情况下可以收治1500名患者。仅仅一个白天的时间,已经有100多位确诊新冠的轻症患者入住这里。

  这种集中式管理,可以有效地隔断传染源,在为轻症患者提供可靠的医疗服务的基础上,医护人员集中力量无疑也能极大地提高医护力量的使用效率。但是这里大厅分大区,大区隔小区,小区划床单元。如果病毒在武汉已经肆虐成海洋,那么这里的床单元就是海洋里的一座座孤岛。每个床单元间隔一米以上,患者被要求仅能在自己的床单元活动,甚至是邻床都是可望而不可及。这里的医护人员也被要求不能相互聚堆,说话要间隔一米以上,每个医护就像海上的孤舟,在不同的小岛间穿梭。

  这里的护理工作相对我平时的ICU护理工作,简单而重复,没有ECMO,不需要CRRT,甚至呼吸机都不是必须的。我们主要的任务就是观察患者的生命体征,按时用药,但是简单的工作带来的压力无疑是巨大的。新冠肺炎的特性决定这里的病人随时有可能变成重症肺炎,而每位护士需要负责几十位患者,我们需要不停地巡视、观察,确保掌握每一位患者可能的病情变化。

  更严峻的挑战其实来源病人的心理。在武汉,一个月的病毒横行,半个多月的封城,对人的心理本来就是巨大的挑战。而这里,身边全是确诊的病人,孤立的空间,再加上对亲人的思念,一切汇集起来,压力山大!

  尽管事先我们已经预想到了,并且做出了相应的预案,但是挑战来得还是那么猝不及防。

  我接班没多久,一位年轻的妈妈开始从低低的抽泣渐渐地转成嚎啕大哭。

  周围没有入睡的病人,开始关注她。接着,悲伤开始传染,很多人都开始哭泣,有人在床上躁动不安。

  我来到她床前,和她聊天,安抚她。我开始明白了她的担忧和悲伤,对她来讲,这飞来横祸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仅仅是去逛了一趟菜场,5天后就出现了症状,然后就被确诊了,被送来了这里。她不停地抱怨着命运的不公;接着她又开始担心能不能治好,会不会死,治好了会不会有后遗症;最后她内心深处还掩藏着一份愧疚,她有一个8岁的孩子,可爱而聪慧,她有爱她却已垂老的父母,她通过媒体知道,新冠对年轻人来说还是能靠自己的免疫力硬扛过去,老人和小孩才是高危人群,她害怕因为她的疏忽连累孩子和父母。不甘、担忧、愧疚甚至是悔恨逐渐交织,剪不断,理还乱,最终她潸然泪下。

  我在她床边坐下,刚好一米,不远不近。因为按照感控的要求,除非必要的操作,不能在一米内和病人聊天,但多年的护理工作经验告诉我,人只有面对面交流,语言的力量才能暖慰人心。

  我直视她的眼睛,告诉她许许多多的病人和她一样都不清楚怎么被感染的,他们没有聚会,更没有吃野味,但既然疾病来了,我们只有面对,而我们这些医护人员会一直站在她身边。我也告诉她新冠肺炎就和普通的病毒肺炎一样,治好了就能正常生活,一般不会有后遗症,但她需要有信心,因为强大的内心也是免疫力的一环,病魔也是欺软怕硬的。孩子、老人的情况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只有尽快好起来,才有可能照顾他们。

  一个多小时的聊天里,她就像祥林嫂那样不停地絮叨,但我知道她是我必须攻克的一座顽岛。哭声和笑声都具有传染力,悲伤的蔓延对这个病房的所有病人都可能是灾难,我希望在我的帮助下每个人都能微笑面对困境。渐渐地这位女士安静下来,然后有了笑容,最后安然睡去。

  我转身离开继续巡视每一张床位,和每一位醒着的病人简单地聊聊。

  晨曦的微光投入窗户,那位女士悠悠醒来,她握紧拳头,朝我举起了右手,让我知道她已经有了战斗的勇气和信念。

  这一刻,我想如果可能,我和我的战友们会化身为这片孤岛的灯塔,为那些和风浪搏击的人点亮一盏盏回家的灯塔,愿所有在病毒海洋中挣扎的旅人们能平安归来!

  记录者

  周浩,江苏省人民医院/南京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急诊科主治医师,医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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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张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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