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请问你找谁？有什么事？”12月27日，郭长新身穿保安制服，站在江苏格雷特码头门口，挥手拦住一辆驶近的小汽车，问清来由后，熟练按下遥控开关，抬杆放行。一个月前，他还是“苏通渔60256号”长江渔船的“船老大”。

　　农业农村部、财政部、人社部联合发布的《长江流域重点水域禁捕和建立补偿制度实施方案》要求，2019年底前，长江水生生物保护区完成渔民退捕，率先实行全面禁捕；2020年底前，长江干流和重要支流保护区以外水域完成渔民退捕，暂定实行10年禁捕。南通市明确，2020年1月1日起，长江南通段全面禁止生产性捕捞。这意味着，该市170多条长江渔船全部退捕，约400名专兼业渔民必须转型上岸。

　　就在郭长新努力适应保安岗位的同时，约一公里外的拆船场上，他的“苏通渔60256号”正和几十条渔船一起，被一台台喷着蓝色火焰的切割机拆解。“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49岁的郭长新老家在洪泽湖边，“苏通渔60256号”伴随他在江上漂了23年。“我父亲就是渔民，小学没毕业我就跟着父亲学捕鱼。后来听人说长江口生态好、鱼多，就来到南通。夫妻俩靠着这条小渔船，风里来雨里去，在长江边安了家，儿子也在附近读中学。”

　　常年在江上风吹日晒，郭长新皮肤黝黑，但一说到捕鱼，两眼放光：“捕鱼是门技术活，什么时候下网、在哪下网都有讲究，关键是要掌握潮汐规律，落潮时下网，事半功倍。”尽管经验丰富，长江急剧减少的渔业资源还是让郭长新隐隐感觉，这碗饭恐怕吃不长久。“江里的鱼最起码少了三分之二，原来光是刀鱼，我一天就能捕20多斤，现在十网九空是常事。所以退捕政策出来后，我第一个交了渔船。”

　　“长江渔业资源衰退，每个渔民都有切身感受。”通州区农林综合执法大队大队长周宜彬告诉记者，通州区境内的开沙岛是长江溯江而上江苏段第一岛，也是长江流域生态环境最好的岛屿之一，岛上苇荡密布，附近水域饵料丰富，是难得的“好水口”。因此，仅在开沙岛周边，就聚集111条长江渔船，超过全市总数六成，这里是南通长江退捕工作的“主战场”。

　　驱车开沙岛，记者发现，岛上饭店尚未更换店招，依然都把江鲜作为主要卖点，但百船归港的盛景不再。在周宜彬的指引下，记者在东沙大桥边的一片芦苇荡里，找到渔船停泊点。据介绍，以往这里最少停着四五十条渔船，鱼贩子们守在岸边等待交易，曾经是个热闹的鱼市场。如今，记者只看到十多条渔船静静地停在那里，船上空无一人，岸上也不见鱼贩子踪迹。

　　“这些船的网具都交了，正等着拆解。”周宜彬说，长江渔船上多是“夫妻档”“父子兵”，一条船就是一个家庭的生计。渔民们虽然都对退捕表示理解支持，但他们普遍年纪较大、文化程度低，除了捕鱼不会其他技能，不少人为今后的生活担心。根据退捕政策，渔民都可获得一定的经济补偿，符合条件的全部纳入社会保障体系，大大打消了他们的顾虑。12月18日之前，通州111条长江渔船就全部完成签约。

　　每个渔民签约时，都会领到一份表格，填上上岸后最想从事的职业，人社部门有针对性地组织技能培训。“猜猜，最热门的岗位是什么？”通州区劳动就业管理中心副主任袁卫华揭开谜底——通州区农林综合执法大队长江护渔员。

　　“捕了一辈子鱼，也该换个活法。”56岁的张勇智是土生土长的开沙岛人，在江上捕鱼33年，一听到消息，就交了竞聘报名表。“守着长江，我家几代捕鱼，虽说靠江吃江，但长江再大，也有捕完的一天。我在江上几十年，偷捕者什么时候出船、在哪里下网，心里都有数，希望能在护渔员岗位上发挥作用，让长江休养生息，让我们的子孙后代也都能尝到江鲜的味道。”

　　本报记者 徐超 见习记者 俞圣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