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汇点讯 随着宁芜铁路扩能改造工程开工，有着87年历史的南京中华门火车站，走到“必须改造”的路口。这个位于南京城南好地段、周边环绕众多景区的老站，将何去何从？

　　1月20日，记者随中华门火车站退休职工郭澄志，走进他服务30多年的中华门火车站，探一探老站的难忘故事；也向规划部门了解，老站未来会是怎样一幅图景。

　　历史文化风景带从腰部断开

　　在地铁“中华门站”2号出入口附近，有一个公交站台，人流熙熙攘攘，车流挤挤挨挨。隔着人行道，围墙圈起的中华门火车站站场内，停着四辆卸载集装箱的卡车，铁路货运20吨级龙门吊平地耸立。站台上，遮阳挡雨的铁皮棚，略显斑驳的立柱，表露出岁月印痕。旁边米黄色的二层小楼，保留着上世纪的模样。站前广场上，曾用作候车厅、能容纳两三百人的建筑，如今成了二手车的交易场所。

　　中华门火车站，始建于1935年，1936年正式投用。上世纪80年代前后，中华门火车站曾是南京四大火车站之一，运力仅次于南京火车站。

　　1998年，雨花路道口人行天桥拆除、道口彻底封闭，似乎成为中华门火车站人气走低的起点——此时的宁芜铁路，虽然还有不少列车在跑，但经停此地的客车不断减少。伴随全国铁路6次大提速以及高速公路路网快速建设，铁路小站的作用逐渐弱化，中华门火车站的“黄金年华”一去不返。

　　2014年10月13日20:46，中华门火车站送走最后一趟停靠站台的客车——苏州开往南昌的K1325。次日，车站的客运业务画上句号。眼下，这里仅保留货运功能。

　　雨花路194号，中华门火车站围墙外，中华门火车票代售点的门面还在，窗口已封上，玻璃上留着一张告示：售票处已搬走，现此处不售票。郭澄志记得，中华门火车站停止客运后，售票处曾改为南京火车站和铁路南京南站的车票代售点，大约2020年底代售点停用。

　　火车站旁“便民超市”老板许妹说，在这里开超市4年，遇到过曾在中华门火车站乘过绿皮车的外地人，“他们以为还能在中华门坐火车，问怎样才能绕到售票处、候车大厅”。

　　距中华门火车站不足百米的应天大街高架，是南京城容易拥堵的道路。坐在缓缓行驶的出租车上，记者由应天大街高架向下望去，看见城市交通的“层次感”在这里显现——地铁列车疾驰而过，公交车、出租车、私家车川流不息，路边还挺停着不少电动自行车。

　　“因为宁芜铁路的运行，以及中华门火车站及货场的‘围截’，这一带出现车行断、换乘断、步行断的‘交通断’。由于交通缝缝补补、中华门火车站外高架林立，又出现了‘文化断’‘风貌断’‘视线断’和‘业态断’等问题。”南京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局雨花台分局规划管理科三级主任科员姜佳丽举例，从在秦淮区的中华门、老门东等旅游打卡地，途径大报恩寺到雨花台烈士陵园风景区，空间直线距离仅850米左右，实际步行却要走1.9公里、用上25分钟甚至更久。

　　从中华门城堡到雨花台烈士陵园风景区的历史文化风景带从腰部断开，风景带中间尴尬地横亘着高架立交、车站货场以及居民平房——城市面貌，因车站和铁路的缘故“塌掉一截”，加上中华门火车站客运功能取消，人们跟火车站的“距离”逐渐拉开。

　　火车站曾是片区中心

　　郭澄志给记者看他的老照片。那是1983年拍的，27岁的扳道员郭澄志一身制服，手握铁轨扳道器操纵杆，脚踩扳道器底座支架，嘴角微微上扬。

　　1979年，他顶替母亲的职务，来到中华门火车站工作。从道口员、扳道员，到运转车间党支部书记，再到车站运输贸易公司经理，“铁三代”郭澄志的半辈子跟中华门火车站在一起。

　　“上世纪80年代，中华门火车站最辉煌的时期。”郭澄志回忆，宁芜铁路当时承担从福建厦门、途径苏皖，最终到江西南昌和赣州的客货运任务。宁芜铁路穿过的中华门火车站，是人来货往必经之地。

　　郭澄志统计过手动扳道变轨的次数：80年代到90年代初，车站平均每天通行三四十对列车，按往返两趟算一对计算，一天途径站台的火车有六七十列，相应地要扳道六七十次，“最忙的时候，一天之内扳道超过100次”。

　　六七十趟列车中，客货运的比例大约为2:3。路过的列车多，从中华门火车站发送的旅客也不少。80年代，中华门火车站业务的最高峰，日均旅客发送量接近1万，仅次于南京火车站。对于一座火车二等站来说，这在当时是相当庞大的数字。

　　“最辉煌的时期，火车站就是城市片区的中心。”郭澄志说，由火车站辐射开去，当时各类配套应有尽有——旅社、仓储、小件行李寄存处、报刊亭、饭店，还有配套的中华门长途汽车站。从中华门火车站出来的旅客，再去南京的江宁、高淳和溧水等郊区，一般就在中华门长途汽车站上车。

　　他记得，人来人往的站前广场，2路、16路和33路公交车的终点站都设在近旁。早晚高峰期，中华门火车站前面无疑是最热闹的地带——除了穿梭城区内上下班、乘火车和大巴的人，还有货运卡车往来不绝。运送最多的是煤，一车车煤炭拉过来，运到货场再装车，相当壮观。

　　距车站3公里左右的南京大校场机场，油料专用运输线在中华门火车站管辖范围内，车站由此承担了保障机场油料运转的重任。油料之外，巅峰时期的中华门火车站还配备有粮食和木材两条专运线，用以维系临近的集合村粮库与木材厂物资供应……

　　中华门火车站，成为当时老城南最热闹、商品最齐全的去处之一；车站职工，是很多年轻人挤破头想得到的工作；而穿上铁路职工制服，在当时更有难以言尽的自豪感，象征着时髦与前景，尽显身份。

　　化身站台公园缝合裂口

　　宁芜铁路搬走之后，中华门火车站何去何从？

　　南京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局2017年起组织编制中华门地铁站点周边城市设计规划方案，并于2019年形成规划方案。

　　记者看到，设计方案明确提出——“规划形成‘一轴、一带、四组团’的空间结构”。“一轴”是历史轴、“一带”为铁路公园带、“四组团”则是文创办公组团、文化商业组团、文化体验组团和城南旅游服务组团。

　　沿宁芜铁路，将打造一个穿越中华门火车站的雨花站台公园。按设计思路，雨花站台公园与城市慢行通廊联系，形成慢行系统，缝合从中华门城堡到雨花台烈士陵园风景区南北走向历史文化风景带的裂口，并使火车站周边开放的公园绿地互动起来，修复整合片区文化休闲功能和城市面貌。

　　这不只是缝合裂口，还有一层考量：集中连片讲好城市发展故事。中华门火车站附近，大报恩寺、中华门城堡、南京城墙博物馆、玻璃窑遗址、老门东等南京知名景点、网红街区，虽然相距不远，但联动不足，城市片区整体文化氛围不强。

　　“宁芜铁路搬迁后，眼下被铁路截断的雨花路就有可能南延并拓宽。”南京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局雨花台分局交通市政科副科长张文珺告诉记者，贯通的雨花路将成为串联火车站南北两侧历史文化景点最便捷的路线。交通方便、车流分散了，老百姓才更有可能逛完热闹的老门东景区后，一路向南，看一看年迈却添了新活力的中华门火车站。

　　对于中华门火车站来说，“保护与利用”贯穿设计方案：重新利用部分铁路设施，将火车站西入口改造为轨道文化广场，被写入设计方案；保留部分火车站台，打造“站台剧场”，并利用站台高差设计“铁轨看台”，成为方案中的设想；小剧场文化集群和文创产业集群，被拟定为今后适宜发展的业态。“业态是引流的载体，是再度活化车站的关键。”姜佳丽感言，“在货场以及临近的小门面房整理清退后，整个站场片区的业态也会提档升级，摆脱当前支离破碎、同质低端的样貌。”

　　姜佳丽坦言，过去，用高架立交地铁等手段弥合火车场站造成的“交通断”，却也造成新问题，如空间里钢筋水泥林立，叠加中华门火车站货场装卸、铁路货运，视觉压迫感较强。“所以改造思路有意识地软化，通过公园、绿地、景观串联，以期实现面貌修复，削弱高架立交带来的生硬感，使城市线条更加柔和。让人们能够慢下节拍，亲近南京赫赫有名的中华门火车站。一旦站台公园人气聚集、周边景点风貌贯通，作为城市记忆的中华门火车站，将被更多人记住。”

　　对郭澄志而言，虽然车站停用有些不舍，但如果周边生活品质更好，车站能得到较好的保护、开发和利用，“那当然更值得”。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 李睿哲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