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有一道光，永远不灭；我心中有一片光，驱走黑暗的悲伤……”盲人歌手杨亮的《光亮》，感动了无数人。为视障者带来“光亮”，不仅有生活的帮扶，更要有职业的重建。

　　10月15日，是第39个国际盲人节，主题是“营造无障碍环境，提升社会参与水平”。记者调查发现，通过互联网赋能，社会各界参与，视障者经过培训，能激发听觉、语言、心理疏导等方面的潜能，在语音客服、电话导医、有声读物录制、心理咨询等领域实现就业。越来越宽的职业门路，逐步打开视障者工作生活的“生命之光”。

　　除了盲人按摩，视障能做的还有很多

　　“大家好，欢迎收听喜马拉雅打造的100个主播故事，我是陪伴你的主播——翼暖。”先天失明的陈慧姣是一名有声读物主播，她做过语音标注师，根据给定的音频内容转写成文字。

　　“我轻轻地闭上眼睛，又轻轻地、小心翼翼地睁开……”陈慧姣一出生，就因患先天性白内障而双目失明，后来动了两次手术，才模糊地看到了这个美丽的世界。2002年，陈慧姣高烧后出现视神经萎缩，再次双目失明。

　　在苏州市盲聋学校学习期间，热爱文学和写作的她展露朗读天赋，并在“全国首届盲人诗歌散文朗诵大赛”中夺魁。2013年，陈慧姣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文集《春暖花开的日子》，书中写道，“其实阳光一直都在窗外，只是我总是紧闭心灵的窗户。”

　　“如果我有一束光，我愿意用它来为更多人指路。”陈慧姣曾多次站上金陵图书馆“盲人剧场”舞台，为视障人士朗读原创诗歌。后来，她的故事被志愿者改编成散文《失明女孩和她追逐的文学之梦》，朗读给更多的视障者。“语言是我的武器，有了它，我无所畏惧。”

　　视障者的职业前景还有哪些可能？随着互联网经济、居家办公、网络消费等新经济、新模式的兴起，答案越来越多元。

　　“您好，请问对最近宽带网络速度体验还满意吗？”这样的客服电话，视障者陈冬梅打了近五年，每天少则近百通，多则五六百通，电话另一端的咨询者不会知道，拥有甜美嗓音和标准普通话的她，其实什么也看不到。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起床梳头，准备去上学，照镜子时突然发现眼前模糊一片。”陈冬梅十多岁时，一场高烧引发的病毒性白内障，导致她再也看不见这个世界。

　　“职业道路的重建，也是信心的重拾。”2017 年，陈冬梅了解到一家通讯公司的招聘信息，主动报名应聘，经过普通话、应答能力、分析判断能力的层层考核，赢得了考官认可。应聘前，线上线下的课程她上了近百个小时，一节没落下。

　　“过去我害怕与人面对面交流，语音客服既保持与客户的现实距离，又可以满足我与人沟通的愿望，太适合我了。”陈冬梅坦言，虽然无障碍出行设施不断完善，但视障人士外出工作还是有诸多不便。现在她只需一台电脑、一个麦克风，就可居家办公。

　　“陈冬梅们”的职场奋斗故事，是对残疾人就业意义的最好注脚，就业不仅解决生存问题，也是他们获得社会认同、实现自我价值，并融入社会的重要途径。《“十四五”残疾人保障和发展规划》明确，要拓宽残疾人特别是盲人在文化艺术、心理卫生和互联网服务等领域就业渠道。

　　江苏省残联相关负责人表示，长久以来，盲人按摩是视障人最主要的就业渠道，全省也因此支持发展了2000多家盲人按摩机构。如今，包括视障者在内的残疾人的职业路越走越宽。全省已建成54家创业孵化基地，117家创业基地，一批适合残疾人的创新项目纷纷落地开花。今后，残联还将不断创新手段，拓展就业创业渠道，带动残疾人共同富裕。

　　培训是起点，就业是征途

　　“刚开始时，一个小时的录音我要花八个小时完成，现在只需要两三个小时。”“00后”视障者叶鸿霆是一名有声播客培训师，他通过听读屏软件中播放的快速语音，反复练习和记忆，练就播客技能。

　　叶鸿霆高中时就参与公益服务，进入南京中医药大学后，他和同学一起创建了“彩虹之光小组”，开展盲人无障碍教育活动，“比如教盲人学习盲文、组织观看无障碍电影，非常受欢迎。”

　　不懈的努力，让叶鸿霆走上更大舞台。如今，他在喜马拉雅平台已录制三本有声书。2019年，他朗读的诗歌《四月的纪念》，获得教育部“中华经典诵读”大赛全国一等奖。2021年，团队以“彩虹之光”播客项目报名参加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三届全球媒介与信息素养青年编程马拉松大赛，在来自全球48个国家近百个团队的比拼中，获得团队最高奖项。

　　“相比健全人，我们更需要互联网的赋能。”在积累一定的有声书录制经验后，叶鸿霆开始做有声播客培训项目，让更多视障人士发挥语言优势，找到新的就业门路。“今年七月开始，我们做了72个课时的培训，帮助17位学员完成录制技巧培训，部分学员还接到了江苏少儿出版社有声书录制任务。”

　　江苏省残疾人就业管理中心关注到了叶鸿霆的培训课程，近日与其签约，邀请他专门为残疾人制作一套有声书主播的线上课程。“线上的教学视频灵活，传播给更多残疾人收看使用。我们期待这套课程能够辐射更多残障人士。”江苏省残疾人就业管理中心培训科科长黄卫卫说。

　　“目前，‘不见面’业务办理行业急需大量客服，视障者可以充分发挥声音优势。”黄卫卫告诉记者，他们正探索居家客服岗位与残疾人就业需求的契合度。“视障者培训合格后，我们将协调开发就业岗位，采取定向培养方式，提升技能水平，实现就业。”

　　2022年，江苏省残疾人就管中心在全省推行残疾人居家客服培训送教送岗项目，其中视障学员参训不低于50%，通过培训实现就业率不低于50%。目前全省已培训187 人。

　　“如果说培训是起点的话，那么就业创业就是征途。化劣势为优势，视障人还有更大可能性。”叶鸿霆对培训内容要求细致又严格，包括普通话培训、气息控制、朗读技巧、情感投入等方面，一样不落。

　　“培训时，视障者看不到鼻腔的位置怎么办？我们就让他在嘴巴里含一颗薄荷糖，通过薄荷带来的冷感找到鼻腔共鸣的感觉。”为了让学员更容易了解课程内容，叶鸿霆想尽一切办法，借助触觉、听觉等渠道，弥补视障者在视觉上的不足，“目前网络上很流行机器读屏语音，但是没有轻重音，也没有感情。我们可以通过语言表达真切的情感，让社会看到不一样的我们。”

　　政策的更多落地，也为像叶鸿霆这样的残疾人大学生铺平就业征途。2021年，中共中央组织部、中央编办、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国务院国资委和中国残联五部门共同印发《机关、事业单位、国有企业带头安排残疾人就业办法》，为提高残疾人就业率提供了重要政策支撑。

　　2021年，全省有12名残疾人被录取公务员，今年，全省又设置16个岗位，定向招录听力、肢体残疾3-4级的残疾人。针对应届高校残疾人毕业生就业，江苏省残联实行“一人一策”的就业帮扶措施。去年，全省有高校残疾人毕业生903人，在残联帮助下，就业率达92.08%。

　　“互联网盲道”，期待更通畅

　　今年国际盲人节的主题是“营造无障碍环境，提升社会参与水平”。无障碍环境的创造，是为了残疾人更好地走出家门、就业创业、融入社会。

　　这几天，视障者戴军明正在写一份特殊的活动策划案，他计划组织一场由视障人士带领青少年一起走上街头的特殊体验活动，“我想倡导一个共识——无障碍社会环境，需要全社会共建。”

　　“残障人士真正融入社会，还需要清理好互联网上的‘盲道’。”陈慧姣认为，目前市面上许多APP的无障碍语音阅读功能还不够完善，“只有障碍清除了，就业和生活才能畅通无阻。”

　　“工作中，电话接通的前两秒，我只能等着，什么也做不了。”陈冬梅告诉记者，在操作语音客服系统时，需要核对客户信息，并完成回访问卷填写。进行这些操作的前提，是要将电脑屏幕显示的信息转换成语音。对于陈冬梅来说，这两秒的转换感觉很漫长。为了缩短电话接线反应时间，陈冬梅背了大量文本，以适应不同客户问题的需求，也练就了非凡的记忆力。

　　对此，江苏省残疾人就业管理中心与企业合作，利用读屏软件，多次改进客服呼叫平台，研发出适合视障人使用的系统，为视障人从事客服工作排除障碍。

　　“触摸屏手机刚流行时，对于视障人来说，就像在摸一块板砖，根本没办法用。”戴军明从学做简单的网页开始，一点点自学软件开发技术。2012年，戴军明和团队一起研发出国内第一款供视障人使用的手机语音读屏软件，下载量近30万。

　　“曾经有一位全身瘫痪的残疾人朋友告诉我，他父亲出门倒垃圾，风把门吹关上了。父亲一直进不去，他在屋内干着急。”听到许许多多这样的“障碍故事”，戴军明决定，加快智能家庭无障碍设备的研发速度。

　　“希望能在未来，让更多残疾人通过语音自由控制家居电器，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在戴军明的工作室里，摆放着近二十件自主研发的智能设备，包括智能电饭煲、电风扇、电磁炉、智能手表等。其中一款钛合金智能导盲杖可以智能伸缩，重量仅200多克。

　　“残疾人就业创业面临的障碍，远远多于健全人，有技术上的，也有观念上的。”江苏省残疾人就业管理中心就业科科长李佳表示，他们定期开展残疾人雇主培训班，组织用人单位人力资源部门负责人，集中宣讲残疾人就业企业优惠政策，及时发布就业岗位需求，打通就业通道。

　　“企业对招聘视障人有顾虑，这也更需要创造条件，让社会看到我们的价值。”戴军明作为南京市雨花台区政协委员，曾提出多件具有建设性意见的提案，为视障人士的切身需求发声。

　　戴军明曾在2021年提出过一份关于“增设红绿灯语音提示等设施方便盲人出行”的提案，建议完善并统一城市红绿灯提示音，方便视障人士出行。随后，这份提案被转报南京市政协立案，相关工作正有序推进。南京市公交公司还曾邀请戴军明等视障人士跟车，请他们对优化无障碍公交车设施提意见，“关注越多，无障碍环境就会变得越好。”

　　当然，在就业创业、融入社会的道路上，残疾人还需更多助力。据悉，江苏省残联正采用政府购买服务的方式，举办毕业生就业技能训练营暨雇主培训班，为1907名应往届高校残疾人毕业生及在校残疾人大学生提供就业指导服务。今年，各地将结合残疾人就业特点，以线上线下相结合方式，精准开展“菜单”式培训和定岗定向培训。适应新业态发展，新媒体、云客服、数字技能、人工技能等项目纳入培训计划。

　　此外，江苏省残联正配合协调相关部门开设残疾人劳动产品专区，将残疾人产品纳入政府购买范围，在整合、推广、展示、销售残疾人劳动产品方面对接更多资源和渠道，为残疾人就业创业增收提供更多扶持。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 唐悦 程晓琳 顾巍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