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商务部发布会上点赞的“江苏稳外资”，如何进一步巩固拓展？

　　海外疫情不断蔓延，对全球投资贸易活动产生不利影响。作为外资强省，江苏如何在新形势下稳外资成为关注焦点。

　　4月3日上午10时，商务部召开应对疫情稳外资网上专题新闻发布会。会上，商务部外资司副司长朱冰对江苏在稳外资方面所取得成效表示肯定，“江苏建立省、市、县（区）三级服务协调机制，协调推进霍尼韦尔、LG化学等多家跨国公司的配套企业同步复工。疫情以来，签约外资项目118个，预计投资总额143.6亿美元，引进了星巴克昆山‘咖啡创新产业园’等标志性项目。”

　　虽然获得点赞，但新的疫情形势下，江苏稳外资仍面临较多不确定因素，如何进一步巩固拓展相关成效，1号君特邀一批专家进行了专访。

　　访谈嘉宾：

　　张二震南京大学长江产业经济研究院开放经济研究方向首席专家、江苏经济国际化研究基地首席专家

　　张远鹏江苏省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研究所所长、江苏省经济学会会长

　　杨继军南京财经大学国际经贸学院副院长

　　韩剑南京大学自贸区综合研究院常务副院长

　　国际产业链受影响各国很难轻易“脱钩”

　　问题1：近期，多家国际研究机构下调了今年世界经济增长预期。疫情对全球经济会有哪些短期和长期冲击，会对全球投资贸易活动产生哪些不利影响，如何影响FDI（国际直接投资）流动？

　　张二震：疫情对全球生产和需求造成全面冲击，疫情防控措施导致国际产业链受影响，依赖国际供应链、国际需求链生存的企业遭遇困境。目前各国出台应对的财政、货币政策等，有双重目标：既应对疫情短期冲击，也着眼于以后的经济恢复与增长。疫情过后，各国经济可能会出现明显反弹。特别是疫情过后中国经济恢复性增长、产业转型升级进一步加快等因素，会对世界经济增长产生非常重要的拉动作用。

　　如果离开全球供应链，大多数国家难以维持经济社会正常运转。长期来看，经济全球化仍是一个大趋势，难以发生根本性逆转。如今，绝大多数国家都融入了国际分工体系，很难轻易“脱钩”。疫情也催生了新的经济全球化需求。比如，医疗卫生相关产业，网络、大数据等信息通信产业，网络媒体、电子商务、网络教育、网络娱乐、网络销售等业务加快发展壮大，其国际化供应链也得到快速扩张。

　　张远鹏：疫情对全球经济的短期冲击应从需求与就业、产业链、物流链、资金链等四个方面进行分析。美国劳工部4月2日最新数据显示，美国上周申请失业金的人数高达664.8万。面临着失业，人们会大幅地压缩需求。产业链方面，现在我们面临欧美国家零部件中断的风险。与此同时，很多国家封锁国界，国际货运物流萎缩，企业即使有订单也无法实现。此外，疫情在欧美暴发后，银行、企业都秉持“现金为王”的理念，有些银行只想赶紧收回能收回的资金，不想贷出去，从而带来资金链断裂等问题。

　　长期来看，经济萧条或衰退受到新冠病毒在全球传播的持续时间、国家采取的措施以及疫苗和有效药物的研发的影响。疫情后的世界经济有可能经历去全球化、全球价值链局部脱钩和区域化的过程。现在我提出一个观点，就是以后的经济要“朋友圈”化。因为短期逆全球化的存在，所以我们应该更加注重与东亚、东南亚和“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合作。

　　杨继军：国内国外多家机构和专家都做出了疫情对经济影响的预测，如果疫情在上半年有效控制的话，对全球经济的负向冲击大概在0.3%-0.5%之间；如果上半年疫情不能有效控制，一直持续到今年年底，那么对全球经济增长速度的影响可能是1%-1.5%。疫情会促使外资企业产生避险情绪，一方面对不少国家和地区的投资环境产生质疑，将资金转向更为安全的国家和地区，有的是转向更为安全的行业；另一方面可能会收缩资金。

　　与此同时，这一次疫情让我们意识到了在国际分工和全球价值链、供应链体系里面的风险，全球供应链体系有很强脆弱性。具体而言，对于涉及到多个国家、多个环节生产链条较长的行业来说，一旦某个国家某个环节出现问题或者出现梗阻，那么其他环节也会受到影响。面对目前的形势，国际社会应该积极构建战疫命运共同体，携手面对这样的重大挑战。

　　韩剑：3月8日，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UNCTAD）发布了一份报告，内容重点是讨论COVID-19可能对投资趋势的影响。报告认为，在局势短期稳定的情况下，下行压力为-5％，如果效应持续到整个2020年，则下降压力为-15％。

　　通过对相关数据查询分析，我发现FDI的流动有长期性、稳定性和前瞻性三个特性。长期性包括一个国家的经济增长的潜力、未来市场的发展的潜力和居民消费能力等；稳定性来讲，直接投资、组合投资以及其他的投机资本三种流动形式，其实从波动性来看的话，国际直接投资是最低的。所以全球的资本流动在短期内会受到一定的冲击，但是长期来看是否会大幅度下降，目前不能断言。

　　在苏外企复工95% 有望迎来高端产业转移

　　问题2：数据显示，截至3月底，江苏外资企业复工复产率达95%，规模以上外资企业复工复产率达99.7%，今年1-2月，江苏实际使用外资同比下降5%。目前的国际形势之下，江苏引进外资受到那些影响，江苏利用外资有哪些潜在优势，会给疫情之后江苏利用外资创造新机遇？

　　张二震：疫情对我省利用外资工作带来冲击，外资等待观望情绪加重，稳存量、促增量可能会面临挑战，但危中有机。国内外疫情暴发时间错位，中国生产逐步恢复，已成为全球产业链相对比较稳定的地区，同时，大型跨国公司为规避产业链条断裂风险，或将考虑将产能，甚至供应链的高端、关键环节转移至产业链完整、市场需求丰富的国家或地区。率先复工复产的江苏，投资环境不断优化的江苏，有可能成为外资的“避风港”，成为引进外资的机遇。能不能抓住机遇，取决于我们的努力。

　　张远鹏：疫情之后，江苏存在两大潜在优势为吸引外资带来新的机遇。一是江苏所处的长三角地区拥有完整的产业链、产业集群、发达的交通网络以及高素质的人力资源，例如，全国人民都羡慕的长三角包邮、复工复产中率先恢复。

　　二是江苏有招商引资的比较优势。这次疫情突出了江苏省以及各市政府强大的治理能力，早在2015年，江苏就建立了内含900多张床位的南京市公共医疗卫生中心；截至目前，江苏新冠肺炎病例“零死亡”；政府出台各种政策措施，助力复工复产情况领跑全国……这将成为江苏吸引高端制造业和高端服务业的加分项。

　　韩剑：对于江苏利用外资的形势有两点不变，第一是中国长期向好的趋势没有改变，第二江苏吸引外资的优势没有改变，包括大市场优势、高素质劳动力优势、完善的产业链优势，亲商的营商环境优势等，所以江苏作为利用外资强省地位仍然不变。

　　与此同时，存在收缩与上升两种趋势。全球价值链从（20）08年后开始收缩，制造业外资出现向发达国家回流的趋势。与此同时，外资流入服务业的比重可能会持续上升，现在远程金融、远程医疗、远程交易成为一个又一个蓬勃向上发展的新模式，所以我们要重点观察在在未来如何加大整个服务业利用外资的比重。此外，针对未来全球化向区域化的调整，重新考虑江苏在整个全球产业链、价值链、创新链中的分工格局。

　　转向柔性化的供应链利用外资强链、补链、延链

　　问题3：对于江苏利用外资有哪些具体的建议？如何稳存量、促增量？各个地区应该如何根据自身情况发展生产性服务业？

　　张二震：稳外资，既要扩增量，更要稳存量。在这里，我提一个具体建议，利用扩大进口的机遇，对我省外资企业引进重大技术装备实施鼓励政策。通过鼓励外商投资企业扩大关键零部件和重要装备的进口将有利于我省外资项目落地，为我省稳定外资规模，提高利用外资质量提供政策支持。具体来说，希望多部门研究这一建议可行性，即参照外资鼓励类项目进口设备免税和被认定复核免退税政策外资研发中心进口研发专用设备免税情况，相关外资企业在享受免税政策基础上，可申请与免税金额同等的财政补贴。

　　韩剑：针对江苏制造业强省，生产性服务业的发展明显要滞后于制造业发展、服务业利用外资则要落后于制造业利用外资的特点，要加快生产性服务业利用外资。利用外资强链、补链、延链，针对德国、瑞士、日韩等高端制造强链，针对新加坡和我国台湾、香港地区高端服务补链，针对内陆地区和“一带一路”延链。找准打造全产业链的薄弱环节，编制相应的招商项目，有针对性地开展招商，着力引进一批配套项目，补齐生产性服务业短板。

　　针对江苏制造业的产业结构，根据投入产出表，计算生产性服务业缺口，结合江苏制造业服务化需求，重点引进的智能装备制造相关服务业。

　　此外，江苏各地区还需因地制宜发展生产性服务业，宿迁可立足京东，积极投入资本发展或积极引进现代仓储物流业；连云港是位于“一带一路”交汇点的核心地区，重点关注并积极利用外资发展多式联运，运输代理服务；徐州有生产大型设备的徐工集团，可以引进融资租赁等货币金融服务；盐城立足于中韩自贸区可引进组织管理服务等商务服务业等。

　　杨继军：从外资入手来稳住供应链，不仅要留住现有外资，同时要积极拓展新的外资，对于重大的外资项目要积极协助解决资金、设备、原材料、运输等困难。与此同时，我们要加强全球供应链的韧性管理，过度地依赖某一个市场，一旦遇到问题，那么负向冲击非常大，因此我们建立供应链的预警体系、设计柔性化的供应链，强化自身的供应链等。当然，还需推动全球供应链体系向数字化、智能化方向进行转型，培育数字经济、发展数字贸易。跨国公司通过建立供应链、数字化云平台，进一步对供需关系进行精准的预判。

　　自贸区打造外资制度创新、产业集群等四高地

　　问题4：据《2019中国自由贸易试验区发展报告》的统计数据显示，截至2018年底，前三批设立的11个自贸区以不到全国万分之二的面积累计新设外资企业3.4万家，占同期全国新增外资企业总数的12%。2013-2018年，自贸区所在地级市新增外资企业数的年均增速高达60.05%，新增外资投资总额也以42%的年均增速快速增长。

　　江苏自贸试验区在利用外资工作中如何发挥重要作用？

　　韩剑：自贸试验区需打造四个高地，第一个高地是外资产业高地和产业集群高地；第二个高地是外资功能高地和创新高地，自贸区试验区重点引进跨国公司总部、地区总部以及决策中心、利润中心、研发中心，而将生产制造放在区位，形成溢出效应；第三个高地是外资制度创新高地，针对外资审批（特斯拉模式），外资开放（负面清单，减少特别措施），外资管理（外商投资信息报告制度、事中事后监管），外资服务（资本项目外汇收入支付便利化业务、跨境人民币资金池、海外人员的自由流动等）进行探索性的制度创新；第四个高地是外资营商环境高地。

　　张远鹏：在吸引外资方面，无论是自贸试验区内外，在招商地区上，要注意进行精准招商。对同属于儒家文化圈的日韩，也许考虑进行定点精准招商，可能会带来更好的效果。

　　交汇点记者丁茜茜洪叶

　　策划杭春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