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生活给了你一刀，这刀还拔不出去，你怎样带着这把刀生活？”

　　这是国内首部战疫纪录电影《武汉日夜》的总导演曹金玲，在电影完成后最大的感触。1月22日，该片将与全国观众见面，共同见证这份属于所有中国人的记忆。

　　从无序中诞生的“微光”

　　突如其来的疫情，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湖北卫视的编导谭海燕表示，电影一开始并没有完整规划，是一个比较无序的状态。“封城当天我们就成立了疫情小组，我带领的首支小分队进入了武汉协和东西湖医院。那时候自己也没想到这样一拍就拍了80天。”正常的拍摄需要先熟悉采访对象，然后再开机，但是疫情一线的情况不容许他们这样做。“从镜头到电池都是用保鲜膜包起来的，设备既然都拿了进去，就必须珍惜素材，每个采访对象都要拍。”谭海燕细数拍摄时的种种困难，也有几分感慨，“大部分病人在病房里是拒绝被拍摄的，而我们的拍摄肯定要征求采访对象的允许。更多的时候，拍着拍着人就没了，重症监护室里能够跟下来的人并不多。”

　　没有主角，没有剧情，有的只是大量的素材。导演曹金玲告诉记者，这部纪录片背后，是1000多个小时的素材，30多位摄像师的艰苦付出。他们分别是来自湖北广播电视台、武汉电视台、《长江日报》等武汉媒体的摄影师、摄影记者。曹金玲笃信真实的力量，从电影一开始的立意和后期的剪辑中，主创团队达成共识：把普通人面对疫情的点点滴滴呈现给大家。该片聚焦了武汉一线的医护和重症监护室的病患，除了展现大家守望相助、共克难关的温暖故事，更讲述了在极大的创伤下，平凡人怎么带着爱、带着回忆、带着希望和期许，甚至是带着“走掉的那个人”继续生活。

　　电影除了影片名《武汉日夜》之外，还有一个《微光》的小标题，曹金玲表示，希望电影能传递温暖与希望，“在黑夜里成为一点微光，在寒冷里成为一点烟火”。

　　点滴日常却又刻骨铭心

　　真实的素材，真挚的情感。电影时长95分钟，没有使用一句画外音，没有编写一句台词。片尾的演员表更是可以让观众看到，这就是一场本色出演的生死大片：他们是上海援鄂护士、抗战老兵、76岁重症患者、产妇、住在停车场的医生、救援队队员、新冠病毒感染者……来自湖北卫视的编导宋一鸣在拍摄过程中，被雷神山医院里七旬爷爷石长江和小孙子的亲情深深打动。在ICU病房的病人中，石爷爷的情况并不乐观，但是有一天，他的枕边突然多了一个粉色的小收音机，里面常常传来小孙子奶声奶气的呼唤，“爷爷，我好想你！”“爷爷你快点回来吧！我们在家里等你！”尤其是当小孙子娇嗔地说：“爷爷！你要竖起耳朵听！”石长江的头艰难地微微转动了一下。小收音机最后一次出镜时，纪录片的镜头特写了爷爷的眼睛，平躺着闭着眼的爷爷一脸泪水。小收音机见证了普通人最朴实的亲情，安慰了观众，也见证了情感力量带来的奇迹——治疗95天后，爷爷终于挺了过来。

　　另一位患者李超，用谭海燕的话说，“是一个特别让我心疼的拍摄对象”。身处武汉协和东西湖医院的他，拜托谭海燕帮自己寻找住在火神山医院的妈妈和奶奶。在谭海燕行动起来的当晚，就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电话那头是李超的妻子，对方告诉谭海燕：李超的妈妈和奶奶已经不在了。在沉重的心理负担下，拍摄还在继续，谭海燕面对李超时，什么都不能吐露。所幸没过多久，他们找到了当时在金银潭医院进行救治的李超父亲。

　　2月29日，父子二人终于接通了第一个视频电话。在打电话之前，李超默默地对着镜头，一遍遍地擦拭手机屏幕。遗憾的是，七天之后，负责跟拍120的同事给谭海燕打电话，告诉她当天运送了一具遗体去解剖，上面写的正是李超父亲的名字。在一次次的情感冲击下，谭海燕也感觉内心的矛盾到达了顶峰：“一方面这是我的工作，有些问题必须要问；但另一方面，从个人情感上说我内心是很抗拒的。”

　　传递生命不息的愿景

　　在拍摄过程中，宋一鸣直言“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的镜头对着别人是一种不尊重”，但最后看到成片时，内心又有了截然不同的感受：武汉好伟大！平凡人好了不起！“我之前也看过很多同类型的电影，但在我看来，《武汉日夜》是最特别的，它用细节、用生活、用我们可能已经忘掉的碎片来构建了一个真实、伟大的武汉。” 影片中，雷神山医院的志愿者车队里，两位男女一起并肩作战了15天，从生死之交到相濡以沫，《武汉日夜》的摄影师见证了他们到民政局领取结婚证的重大时刻。同样，宋一鸣在拍摄过程中也收获了自己的爱情。每天他从ICU出来时都会路过一个科室讨口水喝，后来摄制组邀请了武汉中南医院的医护一起聚会。那天，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笑意盈盈地对他说：“我就是那个每天倒水给你的人呀。”宋一鸣微笑着对记者说：“就这样，爱情发生了。”

　　谭海燕认为，影片用平缓温和的方式，呈现出平凡的武汉人的经历，更重要的是对观众提问：这场疫情之后留下了什么值得思考的问题。她说：“在细节刻画上，电影完全摈弃了配音，也没有人为制造矛盾去推动故事情节，仅仅用镜头记录下了情绪性的表达，这是我们曾经一直想实现，却没有实现的拍摄风格。”这段生命体验对每个人来说都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这种浓烈的情感既有偶然性，又有必然性，但是经历了这一段时期的人们都成了“生死之交”。

　　从情感层面来看，电影并不是一味煽情，但是越是这样平缓的泪点，观众越是感觉“扎心”。曹金玲表示，在影片庞大的素材库里，“哭哭啼啼”的内容其实不多，除了悲伤的镜头，更多的是描绘生命顽强延续的美好。 片尾，重症病房的护士一一给死者家属打电话归还一些遗留物品，是最后的泪点爆发时刻，“你安慰我，我体谅你”，双方的隐忍比情绪的跌宕起伏更撕扯观众的心。片中感染新冠的孕妇诞下了象征着生的希望的婴儿“小企鹅”，在“小企鹅”被送去儿童医院时，镜头捕捉到了多个小婴儿。“日升日落，生命在希望中生生不息，这就是我们想传递的愿景。”回顾拍摄影片时的点滴，曹金玲这样说道。

　　交汇点记者 傅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