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汇点安庆讯 7月15日,安徽安庆,时晴时雨。
天气变化不定,就像河汛,心里知道它总会来,但始终捉摸不透。
中午12点,华中路第三小学的教室里突然喧闹了起来。原本暑期空置的教室里装满了从新洲乡转移过来的104位村民。而这个点,是安置点放饭的时间。
7月13日,新洲乡水位告急。乡防指当即发布“撤离令”:乡内除防汛和辅助人员外,其他人员于中午12时前全部撤离。
这是一次措手不及的离家,连告别都省略了。很多人都只是匆忙打点一些简单的行囊,就三步并做两步地登上大巴。
这次别离,他们会随身带着什么“宝贝”呢?
一台轮椅
“来来来,大家让一下,我们要发个饭。”王文超和志愿者们推着一辆小推车来到教室门口,车上垒得高高的是安置点今天的午餐。
三菜一汤,一人一份。王文超亲自递到每个乡亲的手里。
作为安置点屈指可数的小年轻,王文超是这里的大忙人:发放餐食、搬床搬桌椅,都少不了他的身影。“困难时期嘛,大家都是乡里乡亲,能帮一点就帮一点,这没什么好提的。”王文超认为这是他分内的事,也不爱往外说。
“妈,拿好。这是你和弟弟的饭。”母亲吴翠英接过儿子递来的饭盒,小心翼翼地打开,再用调羹挖起一大勺米饭,吹了吹,递到小儿子嘴里。
弟弟王文挺患有脊髓灰质炎,长到31岁,一直都是吴翠英照顾生活起居。
他坐的轮椅,是撤离时王文超亲自搬上大巴,死死攥在手里运过来的。“他走路也走不了,轮椅就是他的腿,我得给他拿好。”
王文超已经买好了第二天下午去河南的火车票。“回去打工。”他笑笑说。
在他心里,还有个宏伟的计划:“想在外面多挣点,以后就在安庆买套房子,把我妈和弟弟接过来,一家人在一起。”
一个书包
在安置点一楼走廊角落的一个房间里,鲍翊国正在复习功课。
两天以后,他要参加初二下学期的生物地理会考,时间不多了。“这两门课我比较弱,所以想恶补一下,争取考好一点。”
“我们班一共只有四个人,我是唯一的男生。”鲍翊国所在的安庆市新洲实验学校,是一所集学前教育、义务教育为一体的十二年一贯制学校。除幼儿园外,学校每个年级都只有一个班,学生大多是留守儿童。
鲍翊国清楚地记得,13号那天,奶奶突然告诉他,全村的人都要搬走,当时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鲍翊国刚把课本一个不落地装进自己的蓝色书包,就被奶奶和大伯提拉着出门。走到外面一看,路上的人都是大包小包,急急忙忙,好像要永远离开这个生活了多年的地方。
“所以我不喜欢洪水,它太可怕了。”在鲍翊国的记忆里,从前的长江不长这样。一万多米的江堤,是他的“秘密基地”,在那里能看到游泳的江猪,还有需要仰着脖子才能望得全的大船。
“希望洪水退了以后,还能回原来的学校和同学们一起上课。”这是鲍翊国的心愿。“这次如果考得好,我还会打电话给爸爸妈妈,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还有,我想他们了。”
一份名单
“我应该是放在堤上了。”甘乐荣把随身的行李包打开,一个接着一个翻看,还是没有找到名单。
那是一份“新洲乡青龙村老坎组防汛值班人员名单”。两天之前,71岁的她还在村里负责所在组每日防汛人员的排班。“现在我被安置在这,名单就委托给我的一位老邻居帮忙记录了。”
用甘乐荣自己的话来说,她就是想发挥一些余热。“我也报名参加抗洪抢险了,但人家说我年纪大了,还是转移吧。”
在安置点,甘乐荣也没有闲得住。在三(3)班寝室,她成了寝室长。洒扫庭除、整理床褥,这个临时组建起来的小家,她想用心去守护。
“会有人不理解,急着要回去,我就做他们的思想工作,安抚他们”。做了几十年妇联主任的甘乐荣从没把这些当做难题。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田里的农作物。
“种了棉花、黄豆、玉米、山芋、花生、芝麻,总共5亩地呢。”她想等水退了,回去把淹掉的棉花扶起来。
“是的,棉花很特别。只要根不断,倒了再扶起来,还能继续长”。
一场大水,让昔日生龙活虎的校园摇身一变成了安养所,也让原本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猝不及防地成为了一家人。
等到洪水退去,太阳照样升起。鲍翊国可能会像从前一样在江畔奔跑得像一道闪电,对着江猪说些悄悄话;王文超也许会跟母亲一起推着弟弟上江堤,聊聊那些关于未来的理想;甘乐荣应该还是会在村委会忙里忙外,打点着张家长李家短。
他们身后的家乡,历经风雨涤荡,终会如常。
交汇点赴安徽采访组记者 华夏 周天琦